豆子咩

容齐X江玉燕 芍药雪(9)

        秋日的雨季终于过去,换做了碧空浩荡的澄澈天。叫人看见都觉得心境坦然安逸,不过西启年轻的陛下却未能有如同秋高气爽一般的心境,随侍旁行都瞧得出来,陛下的眉宇皱得更加深了。臣下有说是陛下身虚体弱又兼宵衣旰食,有说是因为太后迟迟不肯放权,生了母子嫌隙。不过容齐的心腹们却知道,容齐之所以如此,仍是为了长公主容乐。

       她怀孕了,就这么个轻飘飘的消息震碎了许多人的安稳。容齐的痴痴妄念被这现实震的恍惚难言,他知道他是在成全,他拼了命要成全,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拼命成全容乐,自己就要被滔天的悔意不甘所吞没,我还有能为她做的事,那是我能做到的,只有我能做到的事。他这么想,从不顾念自己又是怎样的疯魔,一味地付出铺就前路,忘记了心底叫嚣的意难平。不过,真的忘记了吗?如果真的忘记,又怎么会逼迫自己全然不顾地一心扑在她身上,为她肝脑涂地,为她生,为她死。

       有时的冲突来的就是那样快,即便是多年的隐忍也有最终熬不住的时候,谁也不曾想一直如履薄冰的陛下突然就发了如此大的火,侍从官宦们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殿内几案翻倒,茶碟青瓷碎裂一地的巨响。战战兢兢的小倌跑去请了玉燕,彼时天将暮,玉燕净了手,抬眼望了望天宇彤云点点,“要变天了,将廊上的雀儿挂回屋内吧。”

       正殿前廊柱在西斜的日头下纵横出影子,影子交织成了网,玉燕走着走着就笑了,好像自己不是在觐见陛下,倒像是一脚踏进了龙潭虎穴。龙有逆鳞,不可触之。谁都知道的道理,可偏偏容齐他不懂,也不想懂,他的逆鳞暴露的太早,也太明显,可他自己却以为他保护的很好,明明一个帝王,却唯独在这最要紧的事情上活成了护短的孩子。

       容齐已是有些毒发的兆头,大脑昏沉,压抑许久的愤怒烧的他毫无理智。凭什么她就是不肯放过容乐,放过我。玉燕踏进门栏时,一只药碗飞溅着砸了过来,她偏头,碗砸在门槛上摔得粉碎。“——滚出去”他揪着心口,毒发的闷痛教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脖颈生生扭断。

       玉燕随手掩住了门,静静地环视着殿内,下人们识趣地退下,一时间满目狼藉的殿内空荡荡的。世间事,从来都是当局者迷,她隔岸观火地久了,倒也有几分跋山涉水入火海的勇气。

       “你恨么?”她走近,殿中灯火陡然全灭。容齐费力地抬头,夕阳最后的血色辉光透过天井照在玉燕似笑非笑的脸上,宛若玉面罗刹。

       “你恨着吧,你恨太后,恨她不肯放过你的漫儿,”她捧起他的脸,拭去他额前的虚汗。“你恨自己,恨自己无能为力,白白地教她为你服下天命。”容齐青筋暴起。“你恨太后将你玩弄股掌之间,你恨自己爱而不得。”她凑近,“你是不是还恨她移情别恋?恨她踏着你的万里江山,却投进了他人怀抱?”

        “滚——”字字诛心。容齐推开她,一掌掴下去却被玉燕捉住了手腕。她玩味地笑着“可是你什么也做不到,”她一根根地掰开他的手指,冰凉的指腹拂过横断掌纹的粗粝疤痕。内心不知是何种滋味。“容齐,你看看你自己,有几个帝王活成了你这个窝囊样子的?”借着夜幕,谁也不用带着惯常的面具,谁也不用假装绢蝶情深,平日里小心掩藏的愤恨不甘就这么流淌出来。容齐愤恨得气血上涌,额头的温度烫的吓人。

       “——只有我能救她”他虚弱地喘了口气,却是自鸣得意的口吻,只有我能成全她,如果我注定是输家,那么至少在这一点上,是我赢了。我从不在乎其他,但只有她,我可拼的天下,拼的自身护她安好。黑暗中玉燕眼内酸涩,想起来红叶斋内读过的医典残卷,以血换血,以命换命。呵,疯了,真疯了,她抬起头来打量着他,仿佛头一回认识他,此刻他的脸因痛苦而狰狞,全然没有半分她初见他时雪夜贵公子的模样。你既然这样不在意,那我做的一切,究竟是为了什么?你不给自己活路,也从不给我所有的爱恨活路。

       “容齐,你知不知道,其实我也恨你。”她捋起宽大的袖袍,洁白藕臂上是纵深的可怖疤痕。那是她剜肉剔骨也想湮灭的记忆。“容齐,你知道菜人吗?”她自顾自的说着,声色喑哑,“定安二年,那是你继位的第二年,同蔚国大兴兵武,年前的收成交了岁贡,年后便遇见大旱。边陲小城而已,为了防敌国细作便城门紧闭。后来,粮食没了。”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他的眉心,脸色却是说不出的怪异。

        “我娘在乡下靠的姘头说要带我们去吃肉,然后我可开心了。”玉燕顿住,废了好大力气才重新张口:“——屠夫铺前,你猜我看见了什么?”她的声音止住,太疼了,厚重的伤疤被重新撕裂开来,不得不再次回想宛若地狱梦魇的记忆,丹蔻剜入掌心,尖锐的疼痛压制着在胸腔内翻涌的恶心,泪眼滂沱。她早就死了,那年死在屠夫刀下的不仅仅是她的娘亲,烙在她身上的也不仅仅是两脚羊的畜生印,她早就死了,从地狱里跑出来的又怎么可能是人?她早就死了,之后不过是恶毒的怨鬼游荡世间。直到……

       她发了狠一般地掐住他的肩头,“容齐,你可曾真正张开眼睛看看你的天下!”你看见过吗?那些从未入过你的眼却被你影响一生的人,或贩夫走卒,或农耕渔夫,或赶科场游学,那些挣扎的活过的人,那些不甘死去的人,你真的看见过吗?“她是你的皇妹,西启千千万万,何人又不是你的子民!”你为她寻死觅活,又怎么知道天下谁人不曾痛彻心扉的活着,她的命是命,黎民万千却要活该在你们斗争的漩涡中挣扎沉浮吗!

       他突然怔住,寒秋的大殿突然冷成了冰窖,他的唇颤抖着,却不知要说什么话,能说出什么话,僵了半天,一道泪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 “容齐,你欠这天下的,总要奉还。”


(这章构思了好久,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我想表达的意思表现出来,内容确实有些重口,如果引起不适的话,我先道歉了,不过也确实是有史可依,emmm最后欢迎各位勾搭,单机写文真的好孤单嘤嘤嘤_(:з」∠)_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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